1983年12月3日晚,我与其他赴德国学习进修的中国学生一起乘飞机离开北京,前往德国法兰克福。那时,从北京飞法兰克福要16个小时,比现在的11个小时左右要长多了,中间要在迪拜停留一个小时。我们每个人身上只带着60马克,在迪拜停留时,什么也不敢买。12月4日上午到达法兰克福机场。中国驻德国大使馆教育处的人到机场接我们到位于波恩的使馆教育处宿舍。休整了几天后,分别前往各地的歌德语言学院继续学习四个月德语。
歌德语言学院是世界上最大的和最著名的德语语言学院和德国文化的海外传扬者,在全世界79个国家拥有128所分院。每年大约有175000人次参加他们的语言培训班。在德国有十多所歌德语言学院的分院,这些分院或是分布于迷人的旅游小城,或是分布于传统的大学城或繁华的大都市。我所在的歌德学院分院位于莱茵河畔的一个叫博帕德(BOPPARD)的小城市。博帕德位于莱茵河中游,依山傍水,景色秀丽,面积只有75平方公里,人口不足17000人。在博帕德的歌德语言学院较小,学生按入校面试的德语水平分为三个班,学生来自世界不同国家,其中,来自国内的有十多人。我们这一期,有不少来自澳大利亚的学生,他们中有些德语说得很好,据说是德国人的后裔。来自国内的基本上都是在文化大革命期间毕业的大学学生,所以,年龄相对要大一点。
为了给我们提供一个好的德语学习环境,所有学生都被安排住在德国人家里。我住在一个叫布鲁诺·柯坪的中学教师家里,住在柯坪先生家里的还有另外两个学生,一个来自南京海洋学院,另一个来自澳大利亚,叫麦格林。柯坪先生以分期付款的方式买了一栋3层楼的小洋房,他们夫妇住在第一层,第二层出租了,我们歌德学院的3个学生住在第三层。第三层有三个房间作为我们的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带澡盆和淋浴设置的卫生间。厨房和卫生间是三个学生共用,不过,麦格林很少自己做饭。房东每星期负责清扫房间一次,包括地毯吸尘等。
柯坪先生受过良好的教育,他的岳父母住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栋小洋房里,都已退休。柯坪女士每星期都要去帮她父母清扫房屋,干点家务,看来德国人的家庭观念和亲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像我们以前所想象的那样淡漠。大概当时来德国的中国人比较少,柯坪先生和他岳父母对我们很有点神奇感,问了我们很多关于中国的事情,不过他们对我们非常友好。周末,他岳父母开车带我们到科布伦茨市参观,著名的德国之角就在那儿。德国之角是在莱茵河和摩泽尔河的交汇处,是德国统一的象征。在莱茵河的沿途有多达200多座大小城堡,他岳父母带我们去参观了其中几个著名的古堡。这两位老人还邀请我们去他们家做客,作为回请,我们也邀请两位老人到我们住处吃中餐,为此还专门请了一位善于炒菜的来自重庆大学的学生帮忙。德国人赴宴一般都要带礼物,两位老人送给我们的礼物是一张博帕德的图片,让我们第一次了解到了德国人送礼的简单,不过,图片包装得很好。
莱茵河的两岸种满了葡萄,沿河到处都是生产葡萄酒的厂家,大部分是家庭酒厂。在博帕德也同样有不少葡萄酒厂家。为了让我们更了解德国文化,柯坪夫妇带我们三人及另外两个分别来自瑞典和芬兰的学生去参观一个他熟悉的家庭酒厂。酒厂主人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请我们品尝了一瓶葡萄酒,开始我们都认为是免费的。离开前,柯坪先生付了21马克,酒厂主人欣然收下。酒厂主人表现出的“小气”不仅令我们两个中国人大开眼界,另外三个外国人也都流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大概就是德国人照规矩办事的风格吧。德国人的这种风格以后我又感受过,后来我曾租住过一个德国老太太的家,对门住着一个日本学生。日本学生买了一个9寸的小电视机以提高德语听力。老太太多次在我面前抱怨,说电费是很贵的,日本学生是要付钱的。另一方面,老太太又教我烤鸡。其实,烤一只鸡的用电量大概就超过了小电视机一个月的。后来,我才知道,按照租房协议,房间里是没有电视机的,但是,包括了做饭的费用,所以,老太太认为,我即使天天烤鸡也是允许的,而日本学生即使看一天电视,也是违约的。德国人就是这样机械死板和照章办事,不过,这可能也是德国能一次又一次重新崛起的原因吧。
我们班的德语老师是一位叫克劳斯的博士,据说,他曾经担任过歌德语言学院分院的领导。他教学经验丰富,讲课生动活泼,使我们受益不小。结业前,照例有考试,结业考试分口试和笔试两部分。中国学生语法较好,所以笔试成绩很好,但是,口试成绩就一般了,总分基本上都得到了“良”的成绩。欧美来的学生正好相反,他们通常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去看那些枯燥无味的语法,但是,他们的听说能力很强,澳大利亚来的学生很多得到了“优”的成绩。有几个阿拉伯学生考试不及格,一个来自埃及的学生发牢骚说,在埃及时,他从来没有不及格,这次他不及格,他认为是克劳斯博士对他们阿拉伯学生有偏见,歧视他们。克劳斯博士是一个很认真的人,要说他歧视阿拉伯学生应该不是事实,不过,在学习期间,经常有些阿拉伯学生闹事,他对有些阿拉伯学生有负面印象是有可能的。
在歌德语言学院的学习和生活是丰富多彩的,经常举行晚会。欧美学生和澳大利亚学生很活跃,来自非洲的学生又跳又唱,经常成为晚会的主角。来自中国,日本和韩国的学生往往只是看客,坐在周围静静地喝啤酒,看他们表演。
在歌德语言学院的学习结束了,大部分外国学生是回国,中国学生则前往以前联系好的大学,我是去不伦瑞克工科大学高频技术研究所继续学习和工作。启程前,我的内心是忐忑不安的。在歌德语言学院的结业考试我虽然也得到”良”的总分成绩,属中等偏上,但是,我深知,我的听说能力还是很差的,远远不能适应未来的学习和工作。事已至此,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1984年4月初,我离开生活了4个月之久的博帕德,乘火车前往西部的不伦瑞克市,真正的留学生活就要开始了,我的心情是既兴奋,又紧张。
(作者:杨日胜博士 中天科技集团董事长代表)